聞說「荒唐鏡」姓潘

琴台客聚：聞說「荒唐鏡」姓潘
潘國森
讀了一篇訪問劉天賜前輩老兄的文章，方知劉華東是「賜老爺」的伯祖。年輕記者小妹妹「提供資料」謂劉華東與陳夢吉、「方唐鏡」、何淡如合稱「廣東四大狀師」云云。向來只知粵劇的《六國大封相》是劉華東所編，何淡如則以廣府話的口語入詩聞名，又留下許多妙聯，未聽聞二人也是狀師。甚懷疑這所謂「四大」是「西貝貨」（賈字上西下貝，賈者假也）。另一說以「宋世傑」代何淡如，可能認為將何淡如當作狀師太過離譜，但是改後仍然有問題。這「宋世傑」實在受了馬師曾一部《審死官》影響，電影以清代為背景，卻是改編自京劇《四進士》。《四進士》的「宋士傑」原不是主角，後來周信芳和馬連良都演過，便加重了戲份，在馬師曾的《審死官》便成為清代狀師了。
　有人說「方唐鏡」在陳夢吉故事中是反派，真是風水輪流轉了。不過能夠寫得出「方唐鏡」三字，則此人肯定少不更事，因為與陳夢吉鬥智的本該是「荒唐鏡」。五十年代新馬師曾演過幾齣「荒唐鏡」電影，如《荒唐鏡五鬥陳夢吉》、《荒唐鏡扭死官》等，戲中的荒唐鏡是富家子弟。陳夢吉則為有錢人「打工」，由粵劇丑生四大天王之一的李海泉飾演。他是李小龍之父，如果多活六、七年，就可以見到兒子揚威全世界。李海泉比新馬師曾年長十多歲，戲以新馬師曾掛頭牌領銜，看這「卡士」，不問而知當然是荒唐鏡的扭計本事略勝陳夢吉一籌，然後大家握手言和。戲中的「荒唐鏡」名叫潘鏡泉，只不知是「白水泉」還是「人王全」。劇本如此寫，或有所據。荒唐鏡是渾名（廣府話稱為花名），表示其人行為荒唐，名叫阿鏡。好像黃飛鴻故事裡面的牙擦蘇，可不是姓牙，只是其人「牙擦」，名叫阿蘇（姓蘇亦可）。荒唐鏡變了「方唐鏡」，可能因為無人姓「荒」，後來的編劇便隨手亂改。
　這令我想起八十年代一齣電視劇《虯髯客傳》，劇中的女角竟然稱呼主角虯髯客為「虯大哥」，亦甚荒唐。如此，梁山泊的「美髯公」朱仝豈不是變了「美大哥」？好在杜光庭的《虯髯客傳》仍在，讀者知道他虯髯客姓張不姓虯，行三，但不知名，稱為張三郎最妥。
　五十年代荒唐鏡是主角，陳夢吉便幫有錢人作弄鄉民；今天陳夢吉是主角，「荒唐鏡」便要勾結官府、欺壓百姓了。小時候聽說荒唐鏡姓潘，先入為主，便深信不移。當年荒唐鏡和陳夢吉都是機智而善於「扭計」的典型，是否真有其人，生平如何，則自問讀得書少，資訊都來自電影。現在他們變成全職狀師，還要拉來劉華東、何淡如湊夠「四大」之數。
　好像是倪匡創造了霍元甲弟子「陳真」這個人物，雖然編劇家多次澄清子虛烏有，名真而實假，但仍然有不少觀眾以為霍大俠有高徒名陳真。編劇家改移風俗、創造掌故的力量真是可畏。